烛墨心头酸涩。若阿梧没出意外,他的孩子应当也是如此机灵可爱吧会甜甜的叫自己爹爹。会古灵精怪的作弄父亲。别看了别看了,又不是你孩子,直溜溜的看着,没看凤族两个姑姑脸色都变了吗记住自己的身份,你是前夫,保持点距离。如今龙凤二族可因你成仇了。哎哟……听说那小凤凰是天生凤主命,也不知真的假的。不过……凤族看的跟心肝似的,估计假不了。可惜咱家龙主飞了。蚌精眼白一番就攥着锦囊跑了。烛墨心头苦涩,却又不知该如何说。挺好的,凤族公主是个好人,她该有好报,是我负她。他看向小凤凰离开的方向。说起来也怪,这孩子的声音,与他梦中听到的爹爹,竟有些相似。想来,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。烛墨回来时,善善正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。两腿直哆嗦,一个劲儿的抖。可千万不能让我那群属下看见。他小声的嘀咕,这可没法服众啊。容澈一瘸一拐的爬起来,父子俩冷哼一声,一个向左走,一个向右走,直接分道扬镳。等你死了,我给你俩分开埋……一个埋东边,一个埋西边。一个埋山上,一个河葬随波逐流。善善转过身,对他做了个鬼脸,吐露吐露舌头,瘸着腿狂奔。容澈脱下鞋直直的朝他扔出去。逆子!你这个逆子!!果然,上苍是公平的。好处他拿了,报应也来了!容澈抓狂,这个逆子,自己迟早被他气死。许时芸正卸下妆容,坐在灯下,容澈一进门脸上便荡漾着笑意。现在知道厉害了这孩子,若只靠咱俩,哪里压得住。许时芸从怀孕时,就能感觉到,善善凭着本能在对抗。幸好跟着朝朝,否则这孩子只怕会是个祸害。她按了按眉心,容澈顺势上前给她轻柔的按着。如今也就是顽劣一些,倒是无伤大雅。我瞧着,他现在心中戾气少了许多。似乎,变了许多。容澈有着极其直观的感受。善善出生后,他时常留意观察,善善眼中的戾气和杀气压都压不住。伺候他的小丫鬟和奶娘,换了一波又一波。八字弱的丫鬟,夜夜噩梦缠身。如今留下来的,都是八字过硬,换了好几波留下来的。即便如此,陆朝朝回家后,也给众人佩戴了驱邪符。可阻挡日夜侵蚀的浊气。许时芸点头,这才放心。容澈从未说过,善善出生后,无数个夜里他曾梦到善善大开杀戒,血流成河的一幕。无数个夜里,他也曾来到善善床前。一双手已经放在善善脖子边缘。他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多年,如何能允许杀戮从自家出来。他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。容澈无数个夜里的犹豫徘徊,都不曾透露一丝。哦,终止犹豫的,是陆朝朝。那夜,他站在床头。碰到了同样提刀的陆朝朝……一大一小,父女俩相对无言。陆朝朝说:爹,你回去吧。善善有我看着,绝不让他走错一步。我刀快……一句话,容澈扭头就走。那一夜,善善捂着被子哭得眼睛红肿,哆嗦了一夜。早晨时,奶娘吓得惊叫一声,还请了太医。咱家缺了朝朝,家都得散。容澈感慨不已,这也是他最偏疼朝朝的缘故。当然,软绵绵的小姑娘嘴巴也甜,谁不疼啊。容澈原以为芸娘会生个如朝朝一般的女儿,结果……唉,算了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报应。两人洗漱完毕,容澈正替芸娘擦头发,准备就寝。便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夫人,老爷,隔壁来报信了。登枝压不住的心慌,声音有些抖。容澈心头突突的。这个年纪,最怕深夜的报信。容澈慌忙披着衣裳便开门,来的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嬷嬷。嬷嬷眼眶通红,一见他,便噗通跪在地上。他只觉手脚冰凉,那一瞬间,浑身血液几乎凝固。将军,老爷子不行了。嬷嬷说完,泣不成声。许时芸已经换好衣裳,容澈一脚一脚像踩棉花,反应过来时,已经跪在父亲床前。外嫁的女儿早已收到消息回府,周舒窈亦是红着眼睛侯在此处。她已年过二十,但依旧不曾婚配,整日都在女学中忙碌。陆砚书陆元宵,牵着陆朝朝和善善也来到床前。屋内满满当当挤着人。微臣用金针锁着老侯爷最后一口气……太医对众人点了点头,言外之意,让众人道别。屋内霎时响起压抑的哭声,细细密密的低泣压得人喘不上气。镇国公老夫人已经算是理智的,但相依多年的老伴已到弥留之际,依旧哭晕过去一次。此刻两个嬷嬷红着眼搀扶着,深怕出现什么意外。镇国公抬了抬手,众人便将朝朝和善善推到他面前。这是老爷子最挂心的两个后辈。老爷子有陆朝朝的灵泉,虽未受什么病痛折磨,但他铁骨铮铮一辈子,躺在床上不能自理,对他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。好好的……相互……扶持。善善……他强撑着一口气,说话都极其艰难。恪守本心……莫要……迷失。我容家儿……郎。可战死,沙场。绝不为祸……苍生!他一只手死死抓着善善:善善,答应我!答应我!老爷子嗬哧嗬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:善善……答应我!善善只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捏碎,祖父对他素来疼爱,他从未见过祖父这一面。同时,心中又觉涨疼,难受的厉害。凡人如蝼蚁,短暂的一生转瞬即逝。这一刻,他却希望祖父能活的长长久久。小脸上一片冰凉,不知何时,眼泪一滴滴滚落。好,善善知道了。他带着哭腔应下。话音落下,老人紧攥着他的手顿时松开。善善想抓,却不曾抓住。只呆呆的看着,那个慈爱的老人闭上眼,咽下最后一口气。双手无力的滑落。老爷子去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