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看一半,信纸又被齐行舟夺过去,说她看信对眼睛不好,要读给她听。读就读吧,沈欣月望着他认真的模样,欣慰不已,心中淌过一丝暖意,而这暖意逐渐流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,直至这名为亲情的温暖将她整个人包裹。信里写的内容,就像大舅子与姐夫喋喋不休唠的家常,从中又透着独属于齐行舟与裴云瑾的正经刻板。不知不觉,天已经黑了,隔壁止水居的虞绍从床上爬起来,欲寻齐行舟吃饭,却没在房中找到他,干脆独自在庭院里传了饭菜。没了阳光,庭院的风刮过,飕飕地响,候着虞绍的下人冷得都起了鸡皮疙瘩,再反观虞绍,几根发丝掉在身上飘啊飘,他自己浑然不觉,落寞地进食。旁人都不知他是怎么了,但此情此景,若有人来拉个二胡,绝对衬景。虞绍吃了半饱,见齐行舟还没回来,就去陶园寻他,还未完全靠近,就听得姐弟两人谈天嬉笑的声音,虞绍止步,未去打扰,低头转身又回了止水居。他一声不吭地推开房门,克制着心底对父亲的思念,和衣躺到了榻上,房中无人,他遂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。忽觉身下咯人,虞绍坐起身,摸着床榻被褥,感受到被褥下压着什么,伸手一探,从中取出一物。房中未开灯,仅从窗棂投进丝丝月光,只这微弱的光线也足以让虞绍分辨出,这就是他随身携带十三年的平安佩!当即喜不自胜,下榻跑出房外,左右观望一圈,没瞧见可疑的人,这平安佩是谁放回来的?他心中其实有答案,带着答案望向对面属于太子的那间房,亦是黑着灯。虞绍没去打扰,转身再进屋,他将灯盏点亮。小小的卧房燃起光亮的那瞬间,虞绍瞧见了桌上摆着的油纸包,走近一步,糖炒栗子的淡淡香气钻进了他那不算特别灵敏的鼻子。他愣了愣,抓了把糖炒栗子,还热乎着。霎时间,好像有什么东西红了。这回,应该不是指腹。虞绍透过窗户,再次朝对面禁闭的门窗望去,在这瞬间,他恍然明白,为何太子失踪二十载之久,朝野上下以镇国公、长公主为首的太子党,为何甘愿冒着太子已死的风险,也要苦苦等待,追寻着渺茫的希望。即便太子不是太子,谢欢只是谢欢,恐怕那些人依旧愿意追随他。尤其是那些早年跟着谢欢征战的旧部,早就将谢欢当做了信仰与光。那天虞绍听父亲平阳侯溜须拍马地说过一句话——“殿下所指,便是臣心所向。”父亲或许更多的是为了讨好殿下。但那些太子旧部,大概是认真的,将这句话铭记于心,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着,无关讨好拍马,而是发自肺腑。虞绍感慨地坐在窗前,剥着板栗,这次,是剥给自己吃的。不爱吃的板栗,在此刻有了心情的烘托,突然就成了绝味美食。今夜,送信的驿卒又从金陵出发,前往扬州。路上,偶遇一名衣着破烂不堪,甚至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的男人,忍不住惊奇地多看一眼。驿卒好心地停下马,“你是逃难来的?可要送你进城?”嘴上这样问,心里啧啧称奇,这年头哪有逃难的,除了边关乱些,各城镇都是一片祥和。扬州除外。所以就算逃难也不该往扬州城跑。衣着褴褛的男人擦了擦熏黑的脸,委屈又气愤,“我的盘缠和包袱在路上让人抢走了,我祖籍扬州,这次回乡探亲的。”驿卒闻言,面上划过一丝怜悯,试探道:“那你的家人……”见对方面如死灰,驿卒暗道一声可怜人,便想帮一把,“我也去扬州,不如一道,我送你进扬州安置营,那里会有吃食和免费衣物,对了,你怎么称呼?”